Dolce far niente

電視廣告裡，小女孩問爸爸，什麼是退休？
爸爸說：退休就是什麼事都不用做，想到哪去玩就到哪去玩啊！

沒錯沒錯，退休就是這樣，從我爸退休之後，我深切體認，退休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。美好到讓我每次回家，總要看著我爸，不停的說；我也要退休，我現在就要退休。

我爸在小學裡教了三十多年的書，最早教書的學生，現在已經是逼近四十歲的壯年，常常到家裡聊天泡茶，閒來沒事，還要一快吆喝著上山下海去玩。

學生都大到變成朋友，我爸覺得，是該退休了。原本，我們還擔心，退了休沒事可做，會不會很無聊。
事實證明，退休後的日子，還真的是，閒雲野鶴的很。

最明顯的是，我家的小院子越來越生意盎然，草長得好，花開得美。
有一回放假回家，在院子裡翻報紙，看我爸腳板凳，高舉右手，一次又一次，努力把軟枝黃蟬到處蔓生的花莖繞過牆上圍籬，讓它可以長出一種美麗的弧度，可是，圍籬太高，花莖太軟，好不容易搭上，又在瞬間滑落。
只見我爸閒閒的，不厭其煩的，一次又一次，繞著花莖，專注而樂此不疲，黃昏暖暖的陽光裡，我看著看著，笑了出來。

不只種花養草，我爸還很務實的，種菜。

九二一大地震在我家旁邊震出一塊空地，地很小，退休後的爸爸每日早起翻土鋤草播種，忙得很起勁。

雖然說，我對蔬菜的了解非常非常有限，不過，也知道，我們家的菜真的長得好又壯，樣貌長得好，味道也是一級棒。

而且，保證沒有蟲。為什麼長得大又壯的高麗菜，菠菜，ａ菜，同蒿，白菜，會沒有蟲，答案很簡單，根據我媽傳神的描述，我爸為了讓菜沒蟲又沒毒，可是會在晚上提著手電筒，小心翼翼的照著蔬菜，把蟲給一隻隻挑出來。

最近幾次放假回家，著實見識了退休後的爸爸是如何服務鄉里親友。只要朋友，老同事或鄰居打電話來，說一句；可不可以拔一點你們家的青菜啊?

我爸就高高興興的拔菜，洗菜，裝成袋，騎著腳踏車送到家裡去。有人想吃他種的菜，在我爸看來，是一種貼心的讚美，讓人樂陶陶的。


一回，我的兩個朋友，半夜大老遠從台中來找我，我們到鎮上二十四小時的咖啡店喝了咖啡，知道爸媽還沒睡，又帶他們晃回我家，摘菜。

深夜，我和朋友舉著大手電筒，拉開大帶子，滿口讚美，哄得我爸，一把又一把，猛往袋裡裝菜。

那個夜深如水的夜，昏暗中，遠處燈光點點，記憶如此鮮明溫暖。

每次，說起爸爸退休了，這個畫面，總讓我，在心裡，浮出一個暖暖的微笑。